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颛孙师传(十六)宋国遇险司马桓魋预加害

暮春的宋国都城商丘,空气中弥漫着刺槐的甜香,却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搅得支离破碎。颛孙师猛地推开客房木门时,孔子正对着窗台上那株盆栽出神,青瓷盆里的兰草沾着夜露,叶片上的纹路在暮色里像极了他昨日刚修订的《诗经》竹简。“先生!” 颛孙师的粗布襦裙还沾着尘土,他反手闩门的动作太急,铜环撞在门臼上发出哐当巨响,“方才我在市集买干粮,听见两个穿甲士服饰的人在酒肆里议论 —— 桓魋…… 桓司马要对您不利!”

   孔子缓缓转过身,宽大的深衣下摆扫过案几,案上的漆杯轻轻晃动。他指尖捻着胡须的动作没有停,目光落在弟子涨红的脸上:“哦?他们说了些什么?”

“说您周游列国宣讲礼法,是故意败坏我大宋祖制!” 颛孙师的声音发颤,攥紧的拳头把布帛捏出深深的褶皱,“还说…… 还说明日一早就要带兵围咱们住的客栈,宁可错杀也不能让您离开商丘!”

窗外传来巡夜甲士的梆子声,三响,已是三更天。孔子走到墙边取下佩剑,剑鞘上镶嵌的绿松石在油灯下泛着幽光。他将剑递给颛孙师时,剑身在鞘中轻鸣:“你且去叫醒子夏与子贡,让他们备好行囊。记住,只带干粮与书简,勿要惊动旁人。”

颛孙师接过剑的手顿了顿:“先生,我们不通知冉有他们吗?”

“冉有在大司马府当差,桓魋若真要动手,定会先控制他。” 孔子的指尖划过案上的地图,商丘城的街巷在帛布上蜿蜒如蛇,“你告诉子夏,让他把那件从卫国带来的皂色粗布短打找出来。”颛孙师刚要转身,又被孔子叫住。

“告诉子贡,把腰间的玉璧换成铜钱。” 夫子的声音平静得像秋水,“咱们今夜要做寻常商旅。”

客房后的小院里,子贡正借着月光清点行囊。他解开束发的玉簪,将青丝胡乱挽成髻,换上粗麻短衣时,腰间的玉佩碰撞声戛然而止。看见颛孙师进来,他扬了扬手里的钱袋:“我早觉得不对劲,白日里去太宰府递拜帖,门房看我的眼神就透着古怪。”

“先生让咱们扮成行商之人。” 颛孙师蹲下身帮着收拾书简,将《春秋》竹简塞进渗着桐油的麻布包,“可咱们往哪去?城门五更才开,桓魋的人说不定此刻已在街口布防了。”

“往东南走,过芒砀山去郑国。” 子夏抱着一堆衣物从柴房出来,他将那件皂色短打递给颛孙师,自己套上件打满补丁的褐衣,“我去年随先生去过那里,东门的守卒认得我。”

“认得才麻烦。” 子贡忽然压低声音,指了指院墙上探进来的槐树枝,“方才我看见树影里有动静,怕是已经有人盯着咱们了。”

柴房顶上的瓦片突然发出细碎声响,三人同时噤声。颛孙师握紧剑柄的手沁出冷汗,却见孔子从月亮门后走出来,身上那件象征士大夫身份的玄端礼服已换成灰扑扑的褐衣,发髻上插着根普通的木簪。

“慌什么。” 夫子捡起院角的扁担,往两个空竹筐里各塞了半筐书简,“子贡,你随我挑担;子夏,你扮作赶车的仆役;颛孙师,你……” 他打量着弟子清秀的身形,“就装作跟随的书童吧。”

子时四刻,客栈后院的角门吱呀作响。子贡挑着担子跟在孔子身后,竹筐撞击的声响被他用脚步节奏巧妙掩盖。子夏牵着那匹瘦马走在最前,马背上驮着卷成捆的粗布,谁也看不出里面裹着的是孔子的礼器。

转过三条街,迎面撞见巡夜的兵卒。子夏慌忙低下头,用马鞭轻打马臀想加快脚步,却被带头的伍长喝住:“站住!深夜行商,有通关文牒吗?”

子贡刚要回话,孔子已上前一步,佝偻着腰作揖:“长官行行好,小老儿是从鲁国来的货郎,带着儿子们赶早市呢。” 他递过去三枚刀币,铜绿在灯笼光下闪着油腻的光,“这点孝敬,给弟兄们买碗热汤喝。”

伍长掂着铜钱在手里转了转,目光扫过孔子磨破的草鞋,忽然盯着子贡腰间的钱袋:“你们筐里装的什么?”

“都是些粗布与农具。” 孔子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,其实夜里的风凉得刺骨,“小本生意,不值当长官细看。”

兵卒的手已经搭上竹筐绳结,颛孙师的手悄悄按在剑柄上。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有人高喊着 “司马有令,全城搜捕孔丘”,伍长骂了句脏话,挥手放行:“滚吧,别挡着老子办差!”

几人不敢回头,快步穿过两条巷弄,终于看见东门的城楼。月光下,城墙垛口像排沉默的巨兽,守城的士兵正借着火把检查出城的行人。

“不对劲。” 子贡凑近孔子耳边,“往常这个时辰城门只开侧门,今日竟敞着正门,怕是设了圈套。”

孔子望着城门口影影绰绰的人影,忽然往斜对面的铁匠铺走去。铺子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,火光在窗纸上跳动。他推门进去时,老铁匠正抡着锤子锻打农具,火星溅在他赤裸的胳膊上,烫出一个个黑斑。

“老丈,能否行个方便?” 孔子作揖的动作带着礼器般的规整,“我们父子被兵卒追得急,想借您后院的墙翻出去。”

老铁匠抬眼打量他们,目光在孔子磨破的袖口停了停:“你们是孔夫子的人?”

颛孙师猛地绷紧身体,却见老人咧嘴笑了,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:“前日我那小孙子在市集听夫子讲学,回来就说要孝顺爹娘。” 他往炉膛里添了块木炭,“后院墙根有棵老榆树,你们从那儿爬出去吧,翻过墙就是护城河。”

穿过铁匠铺的后院时,子夏看见墙角堆着十几个陶俑,每个俑的额头上都刻着 “仁” 字。老人说那是给买不起青铜礼器的百姓做的陪葬品,“夫子说礼不下庶人,可庶人也想敬天敬祖啊。”

攀着榆树枝翻过城墙时,子贡的草鞋被钉子勾住,他索性赤脚跳进护城河。五月的河水还带着寒意,浸透的粗布贴在身上,像裹了层冰。颛孙师搀扶着孔子蹚水过河,听见对岸传来兵卒的呵斥声,还有铁器撞击城门的巨响。

登上南岸时,天边已泛起鱼肚白。子贡拧着衣角的水,忽然指着西北方轻笑:“先生您看,桓魋费尽心机,却拦不住咱们看日出。”

孔子望着朝阳染红的芒砀山轮廓,弯腰从河滩捡起块鹅卵石,递给身边的颛孙师:“记住,真正的困境不在城外的兵卒,而在心里的墙。”

颛孙师接过石头,掌心被硌得生疼,却忽然懂得了夫子为何总说 “君子不忧不惧”。远处的商丘城渐渐缩成地平线上的灰点,而脚下的路,正随着朝阳铺向无尽的远方。

逃出商丘城的那个黎明,颛孙师扶着孔子钻进芒砀山的密林。晨露打湿了他们的草鞋,腐叶下的青石苔痕在晨光中泛着幽蓝。

“先生歇歇吧。” 他寻到一处背风的山坳,用匕首削了根粗壮的荆条做拐杖。山风穿过密林,惊起一群白鹭,翅尖划破了淡紫色的晨雾。

孔子靠着岩壁坐下,接过颛孙师递来的半块麦饼。“颛孙师可知,我为何非要见宋公?” 他将麦饼掰成两半,把大的那块推过去,“桓魋以大夫之身擅用诸侯之礼,此乃僭越。”

颛孙师咬着麦饼,忽然看见先生的手指在岩壁上比划着什么。凑近了才发现,是用指甲刻下的 “克己复礼” 四个字,每一笔都入石三分。山风卷着松涛掠过,那些字仿佛在风中轻轻颤动。